蝴蝶之死

 

 

姐姐在浸没在昏暗中的舞台上跳舞,她放空思绪,漫无目的,只一圈又一圈的打着旋儿,像只轻盈的蝴蝶。

 

没有光,台下也空荡荡。

 

 

姐姐是在之前的舞蹈大比中跳《红玫瑰》受伤的,在每束聚光灯都打在她身上时,在全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,她伤了腿,摔落在了舞台上,摔落了满身的光芒。

 

姐姐是不在乎的,蝴蝶不会因为翅膀沾上一次水就停止舞动,但总有人一再拿此为借口,一次又一次剥夺姐姐上台跳舞的机会。

 

舞台这东西,向来光鲜又喜新厌旧,姐姐没办法展翅,总有些别的人要翩翩起舞。之前知晓姐姐的不过唏嘘几句,何况是完全不认识她的人呢。

 

姐姐只能在舞台落幕,观众散尽后,跳给自己看。

 

而且,姐姐自己是很清楚的,她对那个动作有阴影,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顺利完成那套难度系数并不高的舞蹈,就像一只死去的蝴蝶,不能再挥舞翅膀。

 

 

姐姐是被一阵掌声唤回思绪的,在昏暗里,她甚至不能看清是谁在鼓掌。

 

于是她停了下来。

 

 

蝴蝶向来为花停留,地上有一朵红玫瑰,娇艳欲滴,藏在红丝绒布里的枝叶没有刺。

 

 

此后每天,和舞蹈相伴的是掌声和玫瑰,依旧没有人影。

 

姐姐开始是很害怕的,连礼堂里突然熄灯都能吓她一跳,她并不是一个胆子大到敢去接受这些灵异事件的人。但每天都这样,她在不知不觉中,习惯了空荡荡的舞台,也对每天的玫瑰和掌声充满了期待,也越来越好奇掌声和花的来历。

 

姐姐特意买了个花瓶,悉心照顾起这些花来。更多的时候,她对着这瓶花倾诉着不能说的秘密。

 

 

机会真的更青睐美人一些,机缘巧合,舞台又对姐姐敞开了怀抱,每次登上舞台都能收获如潮的掌声,也有很多新的旧的粉丝给她送来一大束一大束的红玫瑰,只是廉价包装纸下的枝叶满是刺。

 

姐姐依旧喜欢舞台,只是她更期待空无一人的昏暗里,没有名姓的掌声和红丝绒包裹的无刺玫瑰。可是有很多人为了她一直留在礼堂里等,而她再也没等到她的期待。

 

 

姐姐还是没法完整跳出《红玫瑰》,她一次又一次在舞蹈房里练习,一次又一次的摔倒,一次又一次迟疑,一次又一次失败。

 

瓶里的玫瑰渐渐枯萎,她哭了,她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,却变成了玫瑰上的露珠。

 

 

停止跳舞的决定姐姐做的很突然,可是又似乎有预兆。舞台经理劝她,老师挽留她,同行嘲笑她,粉丝有的立刻离去,有的试图挽留,有的愤慨至极。

 

她依旧爱舞台,但不是因为舞台而爱舞台。她有自由的灵魂,属于舞蹈,属于自然,属于玫瑰。

 

蝴蝶准备停下等待玫瑰再次出现或等待最终孤独的死亡,在此之前,她要给这其他的花花草草献上最后一支舞。

 

 

离别舞台,座位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,几乎都是陪她从开始走到现在的人。姐姐清楚记得每一个人的样子,她认真跳完了这最后一支舞——《红玫瑰》,依旧没法完整跳出来,不过没人在乎,台下在难过,姐姐在笑,可大家的眼泪都一直掉。

 

主光渐渐暗淡下去,只有昏暗的光。姐姐没谢幕,就像往常无人的时候一样,在舞台上打着旋儿。

 

观众没人离场,没人鼓掌,恍惚间,姐姐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无人的昏暗里。

 

一片小声抽泣中,姐姐听到掌声响起来,她满怀期待,又好像没有期待,只轻轻扫了一眼往常捡玫瑰的地方,有个瘦削的身影站在那里。

 

她停止舞动,却又不敢上前去,生怕这是梦,走过去就醒了。

 

舞停下来,底下的观众开始鼓掌。

 

那身影没有离开,反而一步步坚定地朝姐姐走来,他的五官在阴影里一点点展露出来,清秀俊逸,棱角分明,一身黑色西装,手里是一束红丝绒包裹的红玫瑰。

 

掌声没有停,直到他一步步走上台,走到姐姐面前献上这束让她心甘情愿停留的花。

 

姐姐接过花,就像是接过什么誓言,而台下所有观众都是观礼者和见证者。

 

在所有人面前,姐姐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花,然后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,不用互问姓名便知晓,灵魂的吸引力就是这么奇妙,这个拥抱就像梦里演示过千百次,前世实践过百千回。

 

蝴蝶等来了花,姐姐找到了她的王,缠绵与之相拥,并虔诚交付自由与灵魂,自此,蝴蝶重获新生,再无禁锢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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